玻璃破碎之后
我们互相伤害了/现在疼痛已经太深了/把我从废墟中救出来/把我从爆炸中救出来
伴随着来自S’madar的1992年金曲《走在破碎的玻璃上(Walking On Broken Glass)》,穿过一条碎玻璃隧道,你可以听到周围录制于上海一家废旧玻璃厂中的声音。这是上海玻璃博物馆在6月23日开幕的新展“破碎”(BRKN)的现场。
虽然歌曲节奏欢快,但歌词描述了歌者情感遭遇着宛如行走在玻璃之上的痛楚。以玻璃来象征心灵的脆弱和情感的痛楚,我们并不陌生。这一次,“破碎”(BRKN)展览以玻璃为载体,通过21组装置作品,配以不同歌曲,试图从视觉、听觉和触觉上共同抵达人们的内心,期望与每一个人复杂的情感经历不期而遇,产生对话。
千万别和我对视,最好赶紧滚蛋/也别将我和他人比/我会把他们手撕了/这就是和我叫板的代价
嘻哈歌曲《妈妈说别对你手软》曾在拳击手入场时播放。在展览现场,同名作品由一个插满玻璃碎片的拳击沙袋和形似拳击场栏杆的白色围栏组成。玻璃碎片既充满着攻击性,但又兼具其材料的脆弱性,向人们阐述了“暴力”背后的软弱。
曾经我有过一段爱情,但它却是一股云烟/很快就变成了一颗由玻璃制成的心/似乎是真实的,只是发现/太多的不信任,爱情就消失了
由玻璃制成的心需要倍加呵护。但在这件名为《玻璃之心》的作品中,一具被分离的躯干俯面朝下,心脏缺失。所以到底是谁偷走还是粉碎了它呢?
你所拥有一切神圣的东西,土崩瓦解而无法修复/请记住,死亡不是终结
这件《死亡不是终结》的展品来源特殊。它曾是在上海玻璃博物馆内展出的一件安德列斯·巴苏尔托创作的水晶骷髅,灵感来自墨西哥米斯特克和阿兹特克古文明中用贝壳和石头镶嵌头骨的传统艺术。
但在2018年4月,一名观众不小心打碎了它。尽管无法被修复原样,但它在这次展览中重唤新生,隐隐应和了作品本身对存在、死亡和来世的讨论。正如歌词所唱的一样,“死亡不是终结。”
也许,杀死一个人/就能平息一生的纷争/暴力,永远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自1998年发行以来,这首《脆弱》被广泛用于包括对气候变化的抗议行动以及灾后的人道主义慰藉等不同场合中。针对这首颇具象征意味的歌曲,策展团队以一种需要特别小心对待的方式,制作了一组由口吹灯管制成的大型霓虹灯装置,即一段来自这首歌曲中的一句歌词。从上往下,霓虹灯字体逐渐破碎、失去光亮,彰显着需要被庇护事物的脆弱。
宝贝/我又在你房间打碎玻璃/听我说
交互装置《录音棚》在一个单独的展厅中,由玻璃制成的电吉他位于中央,前方则展示着本次展览中所有曲目的相关物品,包括唱片机、黑胶唱片以及乐队海报。在布置得宛如舞台现场的空间里,走到电吉他背后的一刻,1977年的经典曲目《Breaking Glass》响起,你就是巨星。
碎片带来运气
在展览的最后,一台贩卖酒杯的自动售货机,邀请观众把酒杯投向透明的玻璃墙内,打碎玻璃杯,然后许个愿。这个名为《幸运符》的作品灵感正源自西方传统文化中认为打碎玻璃是一种不可挽回的决定性行为,所以很多西方婚礼中,会打碎玻璃杯,传达出对婚姻誓言的坚守。据馆方透露,自开馆以来,已经有260多个玻璃杯被观众打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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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碎”(BRKN)展览属于上海玻璃博物馆“KEEP IT GLASSY”项目的一部分,我们邀请了馆长张琳一起聊聊“KEEP IT GLASSY”和其丰富的艺术项目计划。
上海玻璃博物馆馆长
张琳
Q & A
Q:“破碎”(BRKN)展览是上海玻璃博物馆七周年庆的一部分,也是“KEEP IT GLASSY”项目的一部分,可以给我们介绍一下“KEEP IT GLASSY”这个项目吗?
A:“KEEP IT GLASSY”是我们博物馆每两年一次的项目。2013年,我们第一次邀请了来自20多个国家的50余位设计师,展出200多件玻璃设计品,主题为“用爱设计、用心保护”,并在社会上获得了非常好的反响。因为随着像上海这种城市中居民对生活品质的要求越来越高,设计类的展览受到时下年轻人和斜杠青年的欢迎。
所以2015年我们做了第二季。这一次我们更加深入,挑选了35位设计师,不单展出物品本身,还通过配备视频设备,力图把展品背后的故事,以及设计师的故事介绍给观众。经过两季展出后,这逐渐变成了上海玻璃博物馆的一个品牌,非常受欢迎。同时,我们也慢慢考虑做一个设计新馆,这个新馆也已经在2016年开幕,专门展示玻璃设计品。
▲ “破碎”(BRKN)展览现场
今年恰逢上海玻璃博物馆七周年。我们感觉应该在第三季的“KEEP IT GLASSY”中去尝试一些与众不同的东西。如果还是单纯地做一个传统类的设计展第一不够有趣;第二,也不能再吸引更多的观众。所以,我们选了“破碎”这个主题,想打造一个“沉浸式”的展览,去打破原有存在的一切,建立一个新的系统。
关于破碎,我们认为其实每个人可能都会有把手机玻璃屏摔坏,感到比较难过这么一种情绪。所以我们希望观众能够通过这个展览和自己的情感发生连结。有了情感上的共鸣后,人们才会了解、喜欢这个展览。在这次的展览中,这种共同的情感经验就是“玻璃碎了”。
Q:除了设计类的展览外,上海玻璃博物馆还有不少当代艺术的展览及项目。比如最近在上海外滩美术馆新开幕的林天苗个展““体·统”中几件大型玻璃装置作品,其实都来自上海玻璃博物馆去年的“退火”项目,“退火”是个什么样的项目,今年又有什么新计划?
A:我们会在不同领域都去做一些探索,所以这次和上海外滩美术馆的这个合作其实也是我们在当代艺术圈的一次探索。因为玻璃博物馆的理念是希望我们的观众比较立体、广阔。现在我们已经能够非常好地满足家庭观众,于是希望能够通过与设计、艺术发生关系,吸引更多青年观众群体。
基于这个原因,从2013年开始,我们每年都邀请当代艺术家来玻璃博物馆用玻璃这种材料制作艺术品,并为这个项目取名为“退火”,意喻退火重生,跨界新生。那么,通过我们的邀请或者艺术家本人的申请,艺术家确定主题后,由我们馆配合,因为我们比较熟悉玻璃这种材料和它的工艺要求,去帮艺术家去寻找能满足他要求的工厂和配件供应商,再在11月项目结束时完成一个展览。
▲ 艺术家毕蓉蓉在上海玻璃博物馆中举办的“穹顶二”展览现场
2017年,我们邀请了两位女性艺术家,一位就是著名的女性艺术家林天苗,另一位则是相对年轻的女性艺术家毕蓉蓉。去年11月份结束后,毕蓉蓉在我们这里举办了“穹顶二”个展。
而由于林天苗所创作的装置比较复杂,项目结束时还没完成,所以无法展出。今年6月份刚好她在外滩美术馆举办个展,这几件作品又是其中最重要的部分,所以我们跟外滩美术馆进行了这个合作,他们是主办方,我们则是协办方。如果你去看这个展览,会发现她对玻璃材料的把控,在颜色、尺度等视觉体验上达到很高的程度,并且由于她对当代艺术非常有研究,对主题的表达也很清晰,从人的个体性、群体性和公共意识三个方面去做了阐述。所以我们对跟她的合作非常满意。
▲ 林天苗《我的花园》在上海外滩美术馆展览现场
通过和这些艺术家的合作,我感到他们对这种新材料的理解,包括在创作上的运用,都非常具有创造性。让我体会到和当代艺术圈的合作其实就是在鼓励和保护创造力。今年的退火项目,我们则邀请了刘建华以及孙逊。现在具体情况还不能透露,但肯定是和艺术家一贯的创作脉络相辅相成,只是改用玻璃这种材料去表达。
Q:您认为这种和当代艺术家的合作,与和传统玻璃工艺出身的艺术家合作会有什么不同吗?
A:这跟这次展览的主题“打破”,有异曲同工之妙。长期用玻璃材料做创作的艺术家我们称之为“学院派玻璃艺术家”。这个不一样有两点,第一是当艺术家对这种材料太熟悉后,就会知道这是可能的,那是不可能的,于是被圈在了一个无形的边界中。而对当代艺术家来讲,他们会化不可能的事情为可能,以无限可能去创造一件新的作品。
▲ 林天苗在“退火”项目现场制作《我的花园》
另外一点则是因为玻璃这种材料对技术的依赖特别强,因为玻璃是要吹出来的。由于对技术要求特高,一些玻璃艺术家慢慢就会沉湎于技术本身,在炫技的同时也把自己的创造力框住了。所以往往他们的东西很精致,但更像是工艺品而不是艺术品。所以我们做“退火”的另外一个目的就是为了打破玻璃艺术创作现在面临的这个困境,让玻璃能够拥有无限可能。
Q:之后上海玻璃博物馆还会有更多这种和艺术的合作吗?
A:我们有一个新的热力剧场,可容纳两百个观众。我们在其中自主开发、导演与“吹玻璃”表演有关的剧。这个项目现在开始半年,正在推的第一期主题是“梦”。第二期可能是“家年华”。我们准备每期定一个主题,一年推两部。这其实是一种和表演艺术的结合,但这不是我们第一次尝试表演艺术。去年周年庆时,我们邀请了当代艺术家陈天灼在我们场馆中做了一个很酷的演出,吸引了很多年轻观众。
▲ 2017年艺术家陈天灼在上海玻璃博物馆中的表演
从明年开始,我们还准备引进艺术家工作室。现在已经签约有四位艺术家,分别是刘建华、张鼎、杨福东和杨振中。他们大概在明年上半年就会入驻这里。我们现在慢慢希望朝着当代艺术这个方向去发展。(采访/陈璐、撰文/陈璐、Serein Liu)
“破碎”(BRKN)
上海玻璃博物馆
展至2020年6月23日
※若无特别标注,
本文图片由上海玻璃博物馆提供